罗经

【奇异铁】蝴蝶代价

  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   1.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知道自己要付出代价。

  

  一千四百万次窥探，他试图操控的是宇宙间最深不可测的奥秘之一。他一次又一次开启阿戈摩托之眼，让轮回的罪孽一道道镌刻在灵魂的脊梁上，将他拦腰折断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代价是流放。

  

  混沌虚无之地，甚至连时间都不存在。陷入空间裂缝之间，经受永恒的束缚。

  

  但他尚有一线生机。以时间宝石为媒介，让最信任之人与他灵魂相连。他越是被需要，逃离的几率就越大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2.

  

  “不！斯塔克先生，我不想离开！”年轻的孩子惊慌恐惧，眼泪流出眼眶时却成为飞沙。

  

  “不要！不要，彼得！不！”托尼想用力抓紧这孩子，风却吹散了最后的温度。

  

  有那么一瞬间，他觉得自己被推进水泥里，窒息将手指疯狂地捅入他的嘴巴，鼻腔，气管，乃至抓住他的肺。

  

  他连连后退，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。宇宙忽而嘈杂万分，忽而寂静无声。他像一台坏掉的收音机，根本处理不了所有的信息。

  

  他脚步踉踉跄跄地四处环顾，那个交出了希望的法师双脚已经变为飞灰。

  

  “不！你……”托尼站立不稳，“混蛋，你就这么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他的怒吼被一个拥抱打断。

  

  温暖到虚幻的体温围绕着他。泰坦星的飞沙走石忽然间几乎完全模糊，他只听到体内某根骨头振动着发出“铮”的响声，仿佛在与什么共鸣。

  

  “没有别的办法了。我很抱歉。”史蒂芬低沉的喃喃笼罩托尼整个头颅，“我知道你能带我们回家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他的身体自胸部以下已经消失，托尼只是呆呆地站着，一动不动。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放开了他，伤痕累累地微笑。片刻之间，与法师对视的托尼被拉进一片眼睛的湖泊中，忘记了呼吸与心跳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这片湖广袤虚幻，深远如同重叠起千万个宇宙，穿透千万颗星球，凝结千万年爱意与痛苦。遥远不可估计的光年扼住脖颈，湖面如镜破裂，底下深藏无人可知的无奈与晦涩。

  

  再回过神来，史蒂芬消逝的指尖涌出成群蝴蝶，他的声音随着面容消失在荧绿的翅膀簇拥间。

  

  “世界需要你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托尼跪倒在地。

  

  那些虚幻的精灵围绕在身旁飞舞，几乎将他围成一个精致脆弱的茧。它们停落，融化成一道光，渗入机甲内部。托尼感觉到疼痛像被温暖的手拂去了，伤口甚至开始慢慢愈合。他那双哭不出泪、干涩麻木的眼睛注意到它们的样子——惊人地逼真，触角和足纤细温顺，落叶一般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，扫过他的睫毛后消失了。还有一只——最后一只，略带摇晃地停在他的嘴唇上——温暖，苦涩。

  

  托尼觉得没什么再能把他照亮了。

  

  荒芜的星球上，他认不出哪些是他的战友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3.

  

  女医生克里斯汀.帕默说：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.斯特兰奇理性至上。

  

  板着脸的法师王说：

  

  他窥探了一千四百万次未来？他一定把他的灵魂毁得一干二净。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.斯特兰奇说：

  

  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4.

  

  托尼惊醒过来。

  

  台灯边放着一小块发光的石头。那是王给他的史蒂芬斯特兰奇留在法器上的一缕灵魂。像那个卖气球法师的蝴蝶一样，会在黑暗里莹莹发光。

  

  冷汗覆盖额头，只有靠近它时，托尼才觉得能勉强呼吸。

  

  他最终还是选择把它随身携带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5.

  

  托尼几乎是以报复的心态仔细浏览史蒂芬.斯特兰奇的每一份报告、每一篇论文，乃至每一件微不足道的糗事。

  

  他甚至也亲身漫步于加德满都的街头，驻足于卡玛泰姬的图书馆，穿着战甲飞到珠穆朗玛峰的山脊间。他亲临斯特兰奇存在过、战斗过的地方，带着至尊法师的一部分，却越来越迷茫。

  

  为了地球被杀死一千多次的守卫者，到底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救下他？

  

  苦涩如胆汁，滴落扭绞胃袋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6.

  

  一年后，托尼终于决定退休。他在湖边建筑小屋，种满鲜花，养起一片五彩斑斓的蝴蝶。

  

  那缕灵魂越来越微弱，然而托尼不愿放弃它。于是王把它温养在了托尼的梦境里。

  

  从那以后，他常能看见啼笑皆非的一幕——梦的一半是雪地、背叛、灼热的沙漠，梦的另外一半却是一间隐藏在卡玛泰姬密林中的冥想室。

  

  两年后，托尼习惯了进出圣所，习惯苦涩清香的茶，不止一次在史蒂芬曾经的房间里踱步沉思，甚至过夜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三年后的一天，托尼误触法器，灵魂回到当年史蒂芬第一次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刻。

  

  公园里阳光明媚，行人喧嚷。史蒂芬划开金色传送门，披着深红色斗篷，从古老得记不住年纪的空旷圣所走出来，因蓦然落到阳光下眯了眯眼，瞳孔像镶上金边的翠玉，静静地追随光尘，落到他未来用一块时间宝石救下的人身上。

  

  微风吹动了树叶和花。当年，托尼处于惊愕中无暇他顾。此刻，站在人群后，树叶的苦涩和花的甜美都像空气一样清晰，然后他无限放大的感官完全被属于史蒂芬的气息捕捉。

  

  托尼被王拉开的时候恍恍惚惚。

  

  原来他们的初见一直被保存在这里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五年后，托尼回到过去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7.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终于感受到了召唤。

  

  他寻找着方向。无边的黑暗中一道光芒破开混沌，是他所爱之人带来的生机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8.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回到现世的时候，战火正连天。

  

  钢铁侠奋力争夺无限手套，满身血污。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叹了口气，闭上眼。

  

  群星排列般的金色圆圈在红色战甲背后的天幕中耀眼至极。

  

  托尼从地上艰难地爬起，抹去眼前滴落的鲜血，发现索尔和史蒂夫都激动不已。

  

  他心有所感，深吸了一口气，转头被漫天光芒刺的眼中一涩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战友们，奎尔、黑豹、惊奇队长……他们像流星滑入战场，像利剑撕碎黑暗。他们重回疆域，声势浩大，星辰失色。

  

  他们拯救世界，拯救时间，拯救心灵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托尼的目光最后被左下角传送门内的人吸引。

  

  身材瘦长，再熟悉不过的法师服，深红色斗篷。托尼体内的一片废墟开始颤抖，复苏。

  

  矮一些的孩子在斗篷的庇护下走出。

  

  托尼忽然有了战斗的力量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9.

  

  打响响指的一瞬间，托尼怀疑过自己会不会灰飞烟灭。

  

  但是远处决堤洪水口处的光亮吸引住他的灵魂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托尼不求甚解地看过圣所的那么多魔法书，从没见过这样复杂的法阵，映红了整个星球。

  

  结果托尼没事，史蒂芬却像个残破的布偶一样倒在地上。

  

  恐怕史蒂芬才是那个不知道法术要付出代价的人。

  

  欢呼声响彻大地，托尼扔掉焦黑一片的手套，让彼得用蛛丝把自己拖到史蒂芬那里。

  

  他没有力气走过去，却怎么也要亲手扶起史蒂芬才安心。

  

  至尊法师昏昏然任由托尼动作，被战甲上的装置疗了会儿伤，才恢复一点神志。

  

  他慢半拍转头托尼的时候，眼眸是墨蓝色的，仿佛浓缩了整片天空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做到了。”视线涣散的史蒂芬说话如同肺里的狂风抽打栅栏。

  

  托尼轻轻握住他指尖青紫的手，“是我们赢了。”他不知何种心情地笑出来，哪怕眼泪流着。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的睫毛像一只垂死的飞蛾，随时都要永远停止的样子。托尼焦黑一片的手钻心地痛着，却比不上他对再次失去史蒂芬的恐惧。

  

  忽然斗篷扬起了一角，试图用布料代替即将失去神智的主人把一根手指缠进托尼的手指里。法师的声音越来越像梦呓：

  

  “我用时间宝石连接了我们的灵魂，就算我的肉体毁灭，灵魂也不会消失……我需要一些……休息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史蒂芬沉沉地合上了眼皮。

  

 托尼终于没忍住，在他的嘴角颤抖地吻了吻，留下一滴泪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王划开传送门从异世界里回来，看见一只蝴蝶在圣所外翩飞。

  

  他若有所感，背手朝着天空笑了笑。